一、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
深夜约谈一开始,学院老师主要询问的点,是我是否联系媒体,是否将学校的答复外传。
首先,学院老师听说我正在联系媒体,但并无证据,于是反复询问我是否近期(4月20日之后)与媒体联络;母亲称我“一举一动全在掌控之中”。在我否认后,学院老师又说:“我都不知道是你在撒谎还是有人在诬陷你。”我的母亲则认为我是“不知天高地厚”,是“出于好心”,但因“单纯”而被境外势力利用了,“是可以挽救的”。
然后,学院老师怀疑,网上泄露的关于学校回复内容的聊天截图来自我,我表示“确实不是我发的”。学院老师又说,“没人和我说是你发的,但是连你妈妈都觉得栽赃到你头上是合情合理的事”;因为我的母亲认为, “别的十个同学提交申请,别的人都没声了,只有你是唯一的一个需要经过院长、班主任、党委书记、团委书记(走完回复程序)的人,谈完了你还拍照拿走。”
我之所以遭遇怀疑与质问,是因为4月20日学校回复当天,我坚持将信息公开回复函拿回。
学院老师在我母亲面前,回忆了4月20日当天的情景:在我要求将回复函拿回时,另一位领导老师说暂时替我保管,等我毕业后可随时取。我则问领导老师,能否在自己提交毕业论文后,即5月11日之后给我。在领导老师答应后,我表示要和学校签一个书面材料来确保此事。最后,领导老师将回复函当场给了我。
回忆起领导老师给我回复函时的态度,学院老师这样说:“你不觉得她对你已经就完全没有耐心、信任了吗?”学院老师表示,她不能理解我为何要急着将回复函拿到手,并觉得“五月十一号没有任何意义”,五月十一号的时候,“XX(某历史事件日期)还没过呢” 。
听完学院老师叙述事情经过后,我的母亲非常生气:“这一串的老师,这一串的学校领导,我就真的觉得,你太令我失望了。”我母亲由此认为回复函“是个雷”,“攥著个雷你怎么能够踏踏实实的呢?” 对于为何非要将回复函拿到手,我表示: “因为这个东西就该是我的,就没有什么其他的理由。”“拿到手里我觉得这是程序有始有终的一个过程,反正我当时是这么想的,现在我想想(我)也是这么想的。”
学院老师表示,她之所以深夜来找我,是因为有新的情况 :“如果没有新的情况,老师犯得上来找你吗?犯得上大半夜过来吗?”但在我随后试图知道是何种情况时,学院老师却说:“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。”学院老师也拒绝透露“有情况”消息的来源,只说“有人想让我知道”。
在询问我是否将回复函给过别人时,学院老师称:“不知道别人找到了你什么东西,但肯定是有事。”可在我问到底是什么事时,她又说自己也不知道。
当我问及学院老师提到的“境外势力”究竟是什么情况,表示“确实想知道得更详细一点,这样更详细能让我更相信这件事情的严重性”时,学院老师让我就相信就好了,而不需要知道。
学院老师同时暗示,此事高层有定性,是“颠覆”,有定罪的可能:“这不是在学校违纪的事,人家想给你治个罪,都是叛国罪,都是分裂国家罪。 ”在此期间,我的母亲一直沉默。而后,学院老师又表示,“但是只要跟任何什么媒体扯上关系,只要对北大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,怪不到别人头上,只能怪到你头上”,因为“你是唯一拿到这个东西的同学” 。“唯一”这一点,后来被我的母亲反复提及。
同时,学院老师说,“今天晚上站在这儿的可以不是我,可以是北大的副校长、校长”,因为“你的这些所有的事,校长直接都知道”,以此表示事情的严重性。
对于后续的处理方法,学院老师认为,我应安稳地毕业,并建议我的“手机微信这段时间都不需要用了”,只需要联系联系我的家里人就行了。她还以北大老师接受采访需要征得北大校方同意为例子,说明“你不要觉得你能写点东西,在媒体上发表点什么声,在你的个人公众号上发表点什么,你就觉得这是你的自由。我给你讲孩子,没有什么是你真正的自由。”“对于你来讲我觉得现在最好就是没有自由。”
我的母亲认为,学院老师的建议是唯一的出路:“就这一个路,你哪受伤了我都没这着急,真的,你能体会我现在的心情吗?”“如果再被别人继续利用的话,你就完蛋了,家就完蛋了,我也完蛋了。”“前面的不说了,后面的刚才老师说的,唯一的办法,只有这种方式封圈封微信封电话,和家里电话联系就可以了,才有可能避免这个,特别远离才是最保险。”她甚至表示,愿意每天来接我放学,来换一个踏实。
我拒绝了这些要求,一再强调自己真的可以把握住;但面对母亲不想过提心吊胆日子的请求,我回答道:“我理解这个意思,每个人都不想过这样的日子。”继而,为了让母亲放心,我表示可以每天与母亲保持微信、电话联系,每天汇报论文进度,甚至“直播看我写论文”;但我的母亲认为,我这样的态度表示根本没有理解她,学院老师也认为,我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。
谈话进行到后期,学院老师和我的母亲发现我正在录音,便要求我将手机交出。遭到我坚决拒绝后,我的母亲情绪激动。争执到一半,学院老师便走了。随后,我和母亲就是否删除录音等相关资料发生激烈争吵。最后在同楼层同学的劝说下,我被母亲带出了寝室楼。
以上材料来源于我的回忆,对真实性负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