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里,是白马关一战中留下的,”女人的手拂在下巴上一处明显的红痕上,继续说:“白苍历四百四十七年,帝国于瑶水祭拜祖庙,所有长老会的贵族长老还有皇亲国戚都有临场,晋姜王却于此时发难,通敌叛国,打开白苍关口,放犬戎人入关,三十万犬戎大军包围瑶水。世城得知后,率军从燕北出发,七日七夜不卸甲不离鞍,昼夜不休,身先士卒的解了瑶水之危。你们的皇帝当场在瑶水白马关顶发誓,帝国和燕北世代君臣,永不相弃。当时你们这些人,也大多数都是在场的。”
台下的帝国大臣们顿时一阵躁动,那些被尘土覆盖了的往事登时被掀了起来,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,他们昏花的老眼仿佛也看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午后,夕阳惨败如血,燕北的狮子旗迎风怒吼,将犬戎蛮人杀的片甲不留。那时候,他们还都年轻,也曾兴奋的簇拥上去拍着那个年轻人的肩膀,大笑着喝着烈酒。
“这里,是四月十六那天正午,在火雷原上,蒙将军你亲手砍下的。将军,你正当壮年,运筹帷幄杀伐决断,不会不认得自己的剑,这个伤口是不是你砍的,这个人是不是燕世城,你会不知道吗?”
蒙阗陡然间哑口无言,面如青铁,愣愣的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“我确定,这个人是我的丈夫,是燕北镇西王燕世城,绝无虚假。”说罢,只听嘭的一声,金盒的盖子登时被女子一把扣上,转身就向下一个盒子走去。
“这是我的儿子,燕北世袭分王,培罗大帝第二十五代孙,帝国西北镇服使,盛金宫承光祖庙第五百七十七牌位,燕北镇西王燕世城长子燕霆。他今年二十一岁,十三岁从军,从低等小卒做起,八年里晋升二十四次,击退犬戎人进犯六十七次,立下大小战功无数,帝国盛金宫和长老会共同嘉奖七次,十八岁官拜镇服使,领兵护卫帝国北疆,从未失手。四月十四,在逊烈垣上被万马践踏,头脸难以分辨,只余血沫。”
“这是我的儿子,燕北世袭分王,培罗大帝第二十五代孙,帝国西北镇服副使,盛金宫承光祖庙第五百七十八牌位,燕北镇西王燕世城第三子燕啸。他今年十六岁,十三岁从军,跟随他父亲南征北战,三次征讨北疆蛮人,上阵杀敌,誓死报国,从未退却半步。他身上有四十多处刀伤,都是为燕北百姓子民而留。四月十六,他被西征大军以投石机击中,脊柱碎裂,双腿斩断,血尽而亡。”
“这,这是我的女儿。”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哽咽,金盒里的头颅青白浮肿,似乎被水浸泡过,眼角鼻翼都是紫色的血沫,“燕北世袭翁主,培罗大帝第二十五代孙,盛金宫承光祖庙第五百七十九牌位,燕北镇西王燕世城长女燕红绡。四月十六,她骑马来救被掳走的母亲,经过卫水洪湖之时,被西征军团第四野战军穆贺西田的部队截获,轮奸致死,最后抛尸洪湖。”
漫天的风雪陡然变大,女人的声音越发凄厉,面色越发苍白,一字一句都仿佛泣血而出,狂风呼啸,大雪飞旋,无数鹰鸩齐齐扑朔翅膀,随着招展的黑龙战旗一同搏击漆黑低沉的苍穹上空。
“这些,都是燕北的战士,他们背主叛国,是乱臣贼子,蒙将军,你行刑吧!”
巨大的青铜大鼎被抬上九幽高台,烈火熊熊,蒙阗眉头紧锁,终于沉声说道:“行刑!”
二十只黄金盒子顿时被抛入青铜巨鼎之中,燕洵陡然间双目如火,喉咙间迸发出一丝野兽般的惨叫,就要站起身来冲上前去。禁军侍卫们齐齐上前,拦在燕洵身前,楚乔一把死死的抱住燕洵的身体,倔强的孩子终于再也忍耐不住,眼泪扑朔而下。少年被孩子抱在怀里,声音凄厉,跪在地上,伸出布满青筋的拳头,一下一下拼命的砸在金翅广场的石板上,鲜血淋漓却仍不自知,嘶声厉吼,声音可怖。
女人回过头去,望着猎猎燃烧的青铜大鼎,苦忍的眼泪潸然而下,她伸出手来,轻轻触摸着火热的鼎身,面色凄楚,然后回过头来,温柔的看了一眼台下的儿子,随即对着蒙阗缓缓说道:“蒙大哥,告诉他,别忘了他说过的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