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 | 敬一山
一个89人的高中班级，感染肺结核的竟然超过50人。湖南益阳市桃江县第四中学8月就开始陆续爆发的这波疫情，怎么看都不太正常。很多学生和家长质疑，如果学校能够尽早通报信息，尽早进行防控处置，问题就不会有这么严重。
可疫情是怎么逐步传染扩散，学校的应对到底有多大问题，一共到底有多少同学被感染，目前又有多少学生被治愈，因缺乏足够信息外界仍无从判断。按照学生搜集核对的名单，该校有74人确诊。而按照桃江县疾控中心的说法，8月至9月期间，他们共发现30多例疑似病例，其中20多例最终被确诊。至于截至目前的准确数据，官方一直未给说法。
官方和民间提供的不同数字版本，足以显露双方对这次疫情的不同态度。尽管这个过程中众多学生和家长有很多不解和质疑，通过各种途径要说法，可在11月16日，桃江县官网上已经刊发了正能量宣传：《桃江县有效处置学生肺结核病突发公共卫生应急事件》。文章称地方政府在全力治疗、疫情防控、疏导关爱、宣传引导四个方面做出了有效处置。如今，有生病的学生还心存余悸、对前途格外担忧，但疫情已经成为了官方的政绩展示窗口。
从第一个学生查出肺结核，到后来疫情的大范围扩散，在这过程中，当地官方的应对显然并非毫无问题。至少，学校并没有及时向学生通报情况，提醒大家注意防范或者及时检查，反倒是有校长放言“不死人，不放假”的传闻。而有媒体报道，疾控中心有工作人员告诉家长：“四中有好几个都有结核，你不要和学校说，影响前程。”在这种不透明的状况下，有的学生直到在医院检查出被感染肺结核，才知道学校之前已有很多先例。
要不要全校停课现在外人很难妄断，但让全校师生尽早注意防控，本来是必须的。肺结核不是什么致命疾病，但有很强的传染性，学校和当地疾控中心如果一开始就更透明、更专业地防控，问题很可能不会像后来演化的那么严重。可从流传的校方及疾控中心的碎片态度来看，他们在应对疫情时的关注点完全是错位的。
在学校眼里，高考才是天大的事情，“不死人”就不能扰乱学校的教学秩序，因为混乱会影响备考的大局。所以观察学校从头到尾的处置，他们的策略是“切割”，只要发现感染的学生就让他们回家，其余人继续上课。可是他们想不到的是，疾病可不管他们的大局，防控不到位，学校要“切割”的学生会越来越多。
而那些被“切割”的学生，虽然校方也给他们教学电脑，也尽力让他们跟上进度，但这些举措的目标仍是赤裸裸地指向高考。这些感觉被学校边缘化的学生，本来需要更多的心理疏导。接受媒体采访的生病学生充满焦虑，表达了心中的各种疑惑，不知道还能不能参加明年高考，不知道生过这个病会不会影响被高校录取……这些疑惑，本来应该学校给予解答。
可是悲剧的是，这些通过网络、媒体曝光疫情的学生，只会被学校视作麻烦制造者、是抹黑学校的坏学生。他们不幸被感染得病，在承受病痛折磨的同时，还要承受学校和地方官场种种“病”的折磨。如果说感染肺结核是意外，那学校和地方政府大事化小的捂盖子作风，则绝非意外。一个视学生为“考试机器”的学校，会本能地“遗忘”无法考试的学生，而极度惧怕“坏事传千里”的地方政府，也不愿主动把疫情全部呈现在阳光下。
从学生和家长的反馈来看，对他们伤害最深的可能不是疾病，而是身处一个不透明、没有安全感的环境。那个本来是教书育人的课堂，变成危机四伏的病房。为什么会如此，才是最需要反思的。疾病会耽误前途一时，那种不堪的教育理念和作风，会耽误人一辈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