暹粒河的落日余辉很漂亮,如果不是6号公路上的尘土飞扬,我可能会多看一会儿。6号公路全长400多公里,直通首都金边,它横穿暹粒河,成了暹粒市的主干道。
这条公路和中国的渊源颇深,1992年中国维和部队建成沥青路,但20年来柬埔寨人无力保养,以至于如今这条公路有“光灰大道”之称。好在上海建工集团从去年开始已经着手改建,柬埔寨首相洪森当时亲自出席了开工仪式。
作为柬埔寨的第二大城市,暹粒是世界文化遗产吴哥窟的所在地,城市建设却极为落后,全市只有4盏红绿灯,没有公交系统,也没有出租车。外国人外出只有雇人力三轮车(当地人叫突突车)或包车。
“本届政府把发展交通等基础设施放在了重要位置。中国公司是我们重要的合作伙伴。”柬埔寨人民党暹粒党部的索皮克先生介绍。
人民党是柬埔寨的执政党,实权党首就是首相洪森。作为深谙政治之道的老牌政治家,洪森已经或明或暗地掌握了29年实权。该党的暹粒党部就在暹粒河滨,是一座具有民族风格的二层小楼,非常不显眼。
我和索皮克先生靠在河边长椅上,一边听着高树上知了们的嘶鸣,一边看着远处的火烧云,不紧不慢地聊着天。
他说,人民党把暹粒看得很重。
去年底的议会选举,洪森遭遇了数十年来最大的挫折。老百姓用选票告诉他,人民党进入了相对危险期——反对党桑兰西一派的议席比上次选举增加了一倍,而人民党的议席刚过半数,勉强维持了执政地位。尽管如此,反对派发动了数千支持者参与街头运动,桑兰西甚至带领数十名议员从首都金边退到暹粒,拒不参加国会会议。造成诺大个国会大厅人民党“包场”的尴尬局面。有媒体曾分析,这是柬埔寨“颜色革命”的前兆。
“不会有什么‘颜色革命’。”索皮克先生淡定地说。他用手指着河边锻炼的老人、谈情的男女和匆匆而过的摩托车党,一字一顿地说道,“他们要的是什么?是稳定。我们内战30年,红色高棉杀死了300万人,人民太害怕动乱了。”
二
“你要去看红色高棉大屠杀纪念馆吗?”在前往吴哥窟的大巴上,三代柬埔寨华裔郑先生瞪大眼睛反问我,因为很少有自由行的中国游客愿意翻看这页最黑暗的历史。据说很多人看完后头疼、恶心,好久恢复不了精神。
都说铭记历史的民族才有未来,柬埔寨人建立纪念馆以示对历史的尊重,让我想起了以色列耶路撒冷的犹太人大屠杀纪念馆。我和郑先生聊起那时那事,他用“灾难”来形容,之后顺便感谢一下越南,因为是越南“志愿军”推翻了红色高棉。如今越南和柬埔寨关系也十分暧昧。西方媒体故意夸大事实称,柬埔寨的本质还是越南的保护国。这又让我想到了中国的抗美援朝。
中国当年一度支持红色高棉,不过这在柬埔寨人看来早已不是问题。洪森本人也是红色高棉早期的信徒。郑先生说得好,柬埔寨华裔和当地人同命相连,都是红色高棉的受害者。“至少20万华裔被杀或失踪”。
在高层政治层面更是如此。中国人民的老朋友是西哈努克,不是波尔布特。西哈努克在1975年回国后,很快成了柬埔寨的国王。如今柬埔寨的王国政体,也自此开始。
我发现,柬埔寨各大公共场合都悬挂着三幅画像。中间是西哈努克,左右分别是现任国王西哈莫尼和西哈努克的王后。人民党暹粒党部也不例外,栏杆外醒目的画像是西哈莫尼登基照以及大婚照,该党用这种方式对王室表达忠诚。而党部大楼顶部挂着的宣传画则是洪森等人民党“三巨头”。“那是竞选时候留下来的。”索皮克先生喃喃地说。
我和索皮克先生也谈到了到西哈努克,他说:“你们应该感谢毛泽东的政治遗产。”
柬埔寨的穷孩子见到中国人就会叫:“糖果、糖果”,或者“给点钱吧,我要上学。”给了他们之后,孩子们就会像唱诗一样规规矩矩地用中文喊出来:“我爱国王、我爱毛泽东、我爱天安门、我爱中国、我爱柬埔寨!”虽然他们没去过中国,甚至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去中国,但历史的烙印已经足够深刻。
不仅是小孩子,漫步在暹粒繁华的老市场区,卖货的小贩见你过来,更会用中文打招呼和砍价。他们少了孩子们天真单纯的眼神,多了一份小商贩特有的世故。
我拿过一幅油画看了看,店主小妹要价15美元,我说有点贵,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,“老板,你们中国人有钱啊。”
只要会说中文的柬埔寨人,对中国男性的称呼一般都是“老板”。这让人有点匪夷所思,不过从中也能看出中国人在柬埔寨的形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