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子没有答话,女孩只觉耳边一阵风声,已被他带着腾空而起。他轻轻牵着她的手,衣畔流风,凭虚而行,飘然立于半山崖边树梢上,碧色如海,更衬白衣胜雪。他将那雏鸟交于女孩的手上,不经意回头,女孩似乎看到他眉宇间潜藏着一丝浅淡的笑意,不由呆了一呆,在她的记忆里,师父从来是不苟言笑的,即使是这般不着痕迹淡淡的欢喜。
回去的路上,女孩不停央求男子要学那样的轻身功夫,男子却连头都不回,只淡淡说不可以。女孩委屈地看着男子,想要问个究竟,男子却早已拂袖离去,只是幽深的眸心依稀掠过叹息的痕迹。
山间一处青竹小屋,洁静素雅,和它的主人一样透着一股清寂的味道。那男子打起竹帘进了里间的卧室,盘膝打坐,再不说话。
女孩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清静,走进药房,将竹篓中的草药熟练地分门别类,从书架之上随手抽了一本书,却是一部已经蒙尘的医典。女孩心中仍想着修习武功之事,根本无心去读,懒懒地翻到最后一页,却被一行字所吸引,昔邪记于丙辰年壬子月……昔邪,难道那是师父的名字吗?
女孩不由得看向那道竹帘,天色近晚,冥暗的暮光透过些许微亮,可以隐约看见竹榻之上打坐的白衣男子。
天边一痕新月,帘下发若飞雪。
那男子便是五年前心灰意冷隐迹于屏叠山不再出世的昔邪。
回来的那一日,屏叠山上翠色如海,桃花却谢了一地残红。
那日断崖之上他几乎耗尽精元,上古巫术威力有多大,对经脉冲击就有多大,他内伤极为沉重,每隔一段时间便需闭关调理,虽经五年静养,却也不见太大起色。
日升日落,月满中天,他盘膝坐于榻上,不言不语,任那一夕月华铺阵满身。七天期满,他缓缓睁开眼睛,却见竹帘便在他睁眼的一瞬间被一双稚嫩的小手拂开,那女孩捧着一碗清水,静静立于他的面前,怯怯地道:“师父你醒了。”并举手过头奉上那一碗清水。
翦水双瞳清澈,他冷淡的目光竟然也为之一滞,便有柔和的底色泛开在眸底深处。眼前不过是一个年幼的孩子,七天七夜不知道她是如何度过,却在他清醒的第一刻奉上她所能给予的所有虔诚与爱戴。
他已施术去除了她那一夜之前的记忆,并告诉她称自己师父。他相信那些记忆过于残酷,对于她来说不存在或者会更好一些。
孩子是无辜的……放了她……
放了她,就该让她忘掉那一夜的血腥杀戮,就该让她从此远离权力的漩涡,更何况他发现女孩的身体患有先天不足之症,这样的一副躯体如果得不到有效的治疗,恐怕活过十岁也是一种奢望。以他的医术,如果她一直跟在身边,自然可以稳住她的病情,但是以他现在的状况,又还能照顾她多久?
他接过那碗清水,看着那双清若琉璃的瞳子,缓缓说道:“记住你的名字,凤卿尘。”
女孩乖巧地点头,小声地重复,“我叫凤卿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