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英国首相卡梅伦在访问中国期间，遭遇网友神提问：作为来自雾都的首相，如今贵首都头衔已被北京拿下，是否惭愧？
中国变化的不仅是经济增长，还有每况愈下的环境质量和网友的苦中作乐。一方面中国代表了世界经济增长的四分之一，另一方面，大量的人口仍生活在每日低于两美元的水平，再一方面，北京空气质量水平已经已严重超标于国际卫生组织的建议水平。于是开始两难：一个如此需要发展的庞大国家，怎样通过不消耗大量能源来实现发展？中国人口红利在消退，如何在变老之前变富？更切身的问题是：北京的空气何时能变得宜人呼吸？
北京的空气污染主要来源于重工业和汽车尾气排放。
历史在重演。
德国鲁尔区（Ruhrgebiet，德国北莱茵-威斯特法伦州城市群）曾是欧洲乃至世界最著名的重工业地区之一，经历了19世纪中期工业化的繁盛和20世纪50年代以后的衰落，也曾一度背负“欧洲大陆最肮脏地区”之声名。
Smog(烟雾)这个词因为伦敦的大气灾难为人所熟知， 1962年鲁尔区经历了自己的smog危机，150多人死亡。
曾经，当天空呈红黄时，鲁尔区的大人们向小孩解释：圣诞小孩在做饼干呢。而街区总有那么一位老人伏在窗口大口喘气，当有天他不再出现在窗口，最大的可能是他已离世，在饱经肺病折磨后。
1961年，维利•勃兰特（Willy Brandt，曾任西德总理）竞选团队提出口号：鲁尔区的天空必须重新蓝起来！
中国与鲁尔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
当鲁尔区的工厂开始被拆下时，中国人来了。2001年到2002年，一千多名中国人来到多特蒙德（鲁尔区一城市）拆厂房，被英国媒体称之为“终极中国外卖”。中国开始高速工业发展，亦如一百年前的鲁尔区。美国媒体用“中国带走了西方烟囱”来描摹此举。
中国在发展，德国在收拾发展后的烂摊子，已历经半个世纪，鲁尔区的天终于蓝了。
带给鲁尔区蓝天的，除了治理污染，工厂更新设备，安装过滤器，治本的是德国的能源转型政策（Energiewende）：从化石-核能系统向主要依赖可再生能源转型。
其能源计划雄心勃勃：2050年温室气体排放下降80%至95%，可再生能源占电力消费的80%以上。德国的激进从其对核能的态度可见一斑。自从日本福岛核电事故之后，德国铁定决心2022年底之前将核电厂逐一清除：能源不仅干净，还要安全。
即使是发达国家中，德国也是可再生能源生产的先驱。从1999到2011年，其二氧化碳排放量下降25.5%，而GDP上升37%，德国成为世界上最节能的国家（数据来源：Rocky Mountain Institute）。
以对于能源转型至关重要的电力为例。德国是世界上供电最稳定的国家，同时也被德国人诟病为电价最高的国家。
胡莫尔是鲁尔区一家可再生能源供电公司的董事。十多年前他知道每位消费者的名字，五年前他们拥有约五万消费者，如今约二十五万。他解释，大家的观念变了，更愿意为新能源买单了。
衮特一家就是新能源买单者。五年前衮特消费的还是煤炭电，一朋友如是说，一个月不过多两杯咖啡的钱，何不为你儿子争取点好空气呢？衮特立马投向胡莫尔的公司，不仅如此，他还劝服了父母“投票”新能源。
胡莫尔公司出售的电价为30欧分/千瓦时，而成本大约为3.5欧分/千瓦时，消费者买单的大部分是付给了生产商，以及税，包括颇受争议的上网电价补贴(EEG-Umlage)，即用来支持干净能源的税费。
但其实，德国仍然保留有传统能源，而且其竞争力仍然很强。来自欧盟委员会今年的数据表明，欧洲10个对气候最有害的发电厂中，德国的褐煤发电厂占了5个。
德国能源咨询机构Agora Energiewende最近发表报告分析德国的“能源转型悖论”（Energiewende-Paradox）：自从2000年德国实施了《可再生能源法》（EEG），可再生能源在能源结构中的比重一直在上升，可自从2009年起，二氧化碳排放量也一直在上升。今年德国环境局（Umweltbundesamt）发布消息：由于硬煤的缘故，2013年较2012年二氧化碳排放量上升2%。Agora提出，照这个趋势，德国是达不到2020年40%的减排目标的。该咨询机构分析“悖论”原因有二：天然气的高价和二氧化碳排放许可（CO2 emission allowances）的低价。德国的煤炭发电比重近几年一直在上升，褐煤发电甚至超过了1990年的水平。
有一种意见认为：德国如果真的想改天换地，煤炭作为能源就应该出局。
这样的问题也在困扰中国。中国一方面大力投资可再生能源，2012年，世界27%的风力产能出现在中国（数据：Climate Policy Initiative）。另一方面为世界贡献着巨大的排放量。中国于2007年成为世界最大二氧化碳排放国，2008年其排放量已占全球四分之一，并在持续增长（数据：Renewable Energy Policy Network for the 21st Century）。但德国的不同在于，其排放的历史巅峰早已过去。而全世界都在关心：中国的排放何时能见顶？
中国和德国虽然发展阶段不同，但共通的是：怎样使现有的煤炭工业尽量清洁化，怎样从传统能源转型到新能源。而作为工业强国的德国，它的探索提供了例证：节能和经济发展可以两全。
现今俨然成为中国大污染时期，中国不仅成为中国工厂，也是世界工厂。对于减排，有种论调认为这是发达国家的“阴谋论”：你们发展好了，污染完了，就来限制我们？这种逻辑很具蛊惑力，但我们每人每时每刻都在呼吸，免不了，逃不脱，岂能不作为？